新阅读的威力
以往，络作家其实与大众几乎是绝缘的。即使地铁里肩并肩坐在身边的“低头族”看的就是络小说，也没人有心情去操心小屏幕上究竟有什么东西，了解一下，也无非是穿越、玄幻、修仙之类莫名其妙的文字。无论如何，《收获》、《当代》、《十月》、《花城》这些文学杂志是不会刊登此类文字的。曾经，络文学的价值似乎是可疑的，阅读络文学似乎是一个视年龄而定的“症状”。流潋紫的小说《甄？传》改编的电视剧给大众上了一课。我曾访问过她，她说：“读大学时，有一部电视剧叫《金枝欲孽》非常红，看完后很喜欢里面的演员，《金枝欲孽》对我触动非常大，直接激发我开始动笔写自己心中的后宫女人的故事。”但我们要认为《甄？传》是《金枝欲孽》的模仿作品可能就太简单了。即使是年纪偏大保守的读者，都会发现她的故事比历史（包括以往的“正史”和“戏说”）精彩太多。那些揪着一颗心、战战兢兢危坐在荧幕前的观众，每夜都不会失望，从不寒而栗到慢慢悟出真相后身上流淌出一身冷汗，这种体验别处是没有的。《甄？传》在台湾也能掀起收视热潮这件事值得我们冷静思考一下。但关于此剧的好消息不断，美版《甄？传》2015年将登陆美国HBO电视，成为首部在美国主流电视台播出的中国电视剧。今年年底的美剧《马可波罗》让很多人亲口尝到了文化侵略浪潮袭来的味道，想想看，对铁蹄铮铮的蒙古大*惟一的回击也许就只有《甄？传》里柔弱女子的歹*心计吧？所以，别轻易给个不值钱的解释就想打发掉这个文化现象。《络文学“大神”会》披露了盛大文学、起点中文与腾讯之间的争夺战，但我想谈的其实是络文学最早的发源地晋江文学城。晋江，是福建泉州的一个县，晋江文学城的前身是晋江电信所创办的一个小BBS，但它的用户67%以上来自上海、北京、台湾、香港、广州等大城市。在日访问量近6000万的晋江文学城，这里有注册作者40万，小说65万部，平均每1分钟有一篇新文章发表，每3秒有一个新章节更新。作品的点击率是成功的唯一标准。未来的大神每写出一个新章节，世界某处就有沉默的浏览者在手机上阅读，也许在地下室，也许在地铁，也许在私人别墅……最终，这些点击的涓滴之功，汇成了无人敢逼视的上亿流量――互联商业中逢佛杀佛、逢祖杀祖的终极武器，日本词称之为“人气”。大众所知道的流潋紫，还仅仅是络文学巨大能量中的一小波。对比一下，在传统图书行业链条上，购买就是最后一环。曾经，阅读简直是可有可无的行为（有人买书也只是为了插架），即使存在也是不为人知的。而今天阅读与点击交织的新阅读则大相径庭，所有的商业都必须闻鸡起舞：出版、电影、电视、游戏……因为海量惊人的点击本身就预示着清晰可见的商业价值。旧时代的与出版者在这种模式面前，等同蒙昧时代不太灵验的、昏聩的预言者。传统文学这个产业，从写作――出版―评论―大学文学课程―再生产这几个环节看来已经松动、锈蚀、朽坏。从写作角度看，处于传统作协这种夕阳体制中的所谓作家，写作能力是谁授予的？他们了解全球文化生产状况吗？书是谁赞助出版的？跟普通读者有关系吗？如果欺诈不算是一种关系那又是何种关系（为何要将《某县经济开发区在前进》这种书打扮成高端读物卖给徘徊在县新华书店里无辜的读者）？每逢百年、十年纪念总有“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”面不改色地试图卖给读者，读者同意它立项了吗？更何况这种文学享有“不能写女主角有两个男朋友、二奶不能有好结局”等诸种低幼铁律，能给成年人解释一下吗？当我们用这样的问题去问传统文学生产链上的每一个环节，就会发现这个产业的前景真是令人扼腕。新阅读首先是真正的阅读，读者不仅可以通过流量排行找到轻松好看的小说，还能通过点击、付费改变写作的走向。人类学家告诉我们，听故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。那么，阅读在什么时候变得让人难以忍受？还必须头悬梁锥刺股？解决的办法是重新启动阅读，步履维艰的传统写作与阅读这回事必须接受一次刷新。原先围绕“文学”的那一批不太情愿写、不太情愿读的人不用管了，新的写作者与阅读者完全可以在新篝火周围围一个圈子。书籍、电影、游戏……这些行业其实都是销售观念的产业。我们常说，21世纪是信息社会，这没错。我们更应该意识到的是，21世纪这个世界越来越是一个观念的生产与销售的络。那些表面上的传统行业也必须逐渐向观念行业靠拢。比如说我们可以这样想象，苹果公司通过互联向位于中国的富士康传来设计图纸，接下来，庞大的采购与员工管理以及生产所带来的污染问题，都将由富士康来解决。所以，在全球这个层面，我们不得不预言，有的国家将一跃成为观念出口大国，有的国家将沦为纯粹的观念进口国。观念的出口国各有各的巧妙，而进口国可能都差不多：赚取的是流水线上最微薄的份额，承担的是最沉重的负担……后来居上的美国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吞噬着这块最甜美的蛋糕。似乎好莱坞从中国题材《花木兰》赚取利润之后，中国人惊愕了一阵子，然后又睡过去了。现在《马可波罗》来了，这一次请振作一下。所以，新闻里“腾讯文学"扶持"明星作者成长”这句话，虽然让人不禁莞尔，但不可否认，其中冷静与明智的商业思路似乎有章可循。重视原创这个老提法，好像是第一次有了落脚之处。（作者系文化产业研究者）
